劉芷妤

寫小說的那個

永恆卻也必要的不合時宜——導讀《世界的詞彙是森林》

對一個故事而言,文學性或藝術價值或許非常重要,但對一個受難的星球、種族、文化、性別或群體而言,他們唯一的問題只在於喊得還不夠響亮。

還不夠響亮,或許就連《世界的詞彙是森林》也不夠,不夠響亮,不夠大聲,不夠迫切,不夠直白,要不然,世界就不會在這個故事發表了超過五十年後的今天,還在抵抗一模一樣的扭曲,不是嗎?

以故事精確地捕捉曖昧難辨的邊界——讀兒玉雨子《未命名》

大家說是變態噁心的那些照片,真的有什麼不對嗎?拍著那些照片的自己、美砂乃和其他女孩子,都好好的呀,她們只是在表演,自己還特別選了不會露出肚子的連身泳衣,就算是天氣熱了在鏡頭前含住大人遞來的冰棒,也很正常吧?何況,這不僅是媽媽知道、還是媽媽希望自己去做的工作⋯⋯這樣的事情,真的可能不對嗎?

如果有一本書能接住我──讀《真相與修復》

「非加害者」所能帶來的影響,是整個社會氛圍的塑造──這不只是某些人在沒有違法的情況下選擇做出什麼言行舉止,更關係著這個社群未來是會因為某種「大家都覺得這沒關係」的氛圍而製造出更多加害者,還是會因為另一種「我們現在知道這樣不可以」的氛圍,讓更多人在惡意來襲之際具備拒絕的底氣、即便受了傷害也不再自責內耗,而是知道如何尋求協助。

科幻小說的離心力場——讀金寶英《物種源始》

我喜歡故事,因為故事折射了現實,卻又不是現實。
特別喜歡科幻與奇幻的故事,因為這類幻設作品,雖然無一例外地與所有故事一樣從人性出發,卻因為使用與眾不同的鏡面來折射現實,讓閱讀又多了一層樂趣,這樣的樂趣還會因為作者的設定選擇而千變萬化。

在「讓一下」和「就好了」之間──讀《好孩子的哈欠》

高瀨隼子《好孩子的哈欠》裡,同名篇章就佔了全書三分之二,想來是個累極倦極的綿長哈欠。故事接近尾聲時,藏在句子裡的「我太累了,我真的太累了」讓人也打從心底累得無法言語,這強勁的後座力讓我差點就要回絕為這一篇故事寫點什麼的邀請,因為我每一個細胞都能感受到主角內心長期累積的那種累,累得我的哈欠幾乎都要逼出淚水。

張琉珍知道的太多了──讀《我們都有一顆星星》

張琉珍擅寫亞洲資本主義社會裡,種種你不得已我也不得已的相互傾軋與折磨,在她筆下,我們看見的是一個人如何被修整成齒輪的模樣,想進大公司的初生之犢如此,大公司裡的職員與主管如此,就連自己開間小店的店主也是如此。他們成為齒輪,將互相傷害當作推動社會前進的必須之惡,沒有潤滑油時便靠著自己與別人的眼淚運轉,然後在這夾縫中,活下去,活下去。

從故事裡的時空,修補腳下的裂縫——千先蘭《某種物質的愛》推薦文

唯有能夠同理,才可能在自己原本所愛的處境之外,同時看見他者的處境,並將其納入思考,也才有可能更靠近真正的「共存」。

而這樣寬闊又深刻的愛,在第二本在台譯本《某種物質的愛》短篇小說集之中,又展現得更加多元繁複,更維持了千先蘭作家一貫的如詩般溫柔恬淡筆觸——雖然在她的自述中,她將這樣的筆觸形容為「有點模稜兩可」,然而或許就是得要堅持著這樣的模稜兩可,堅持不為製造漂亮金句而斬釘截鐵,才能保有對萬事萬物的思考彈性。